
“历史的垃圾时间”从哪开始?
作者:赵晓
2024年,“历史的垃圾时间”成了中国人的热词,仿佛在一夜之间,所有人都发现自己置身于这片时间的废墟之中。但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?关于这个问题,众说纷纭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“锚点”。
有一派认为,2008年是历史的转折点。
彼时,中国从市场化改革的道路上偏航,转向了凯恩斯主义的刺激经济模式。四万亿救市一出,地方政府就开始无限加杠杆,房价飙升,国进民退,资本外逃,宏观调控失灵,最终导致了经济增长的长期失速。
据统计,2008年到2018年间,中国广义货币供应量(M2)增长了近三倍,从47万亿飙升至180万亿,而同期GDP增长远远跟不上货币扩张的速度,造成资产价格泡沫和债务危机。

也有人说,2012年才是关键点。
毕竟,政治周期决定政策周期,而政策周期又直接影响经济周期。换句话说,2012年之后,整个国家从经济驱动逻辑回归到政治驱动逻辑,权力结构的稳固凌驾于市场效率之上,管制加剧,创新受阻,民营经济势微。于是,市场不再是市场,企业家不再是企业家,经济学家不再是经济学家,国民统计也不知不觉变成了武侠小说,而“历史的垃圾时间”正式进入加速阶段。
再往前追溯,1949年成为了一个显眼的节点。
有人指出,1949年所选择的无神论和马列道路,决定了1978年的改革开放只是一个短暂的历史性例外,而非不可逆转的趋势。换句话说,倒退或回归原点才是必然,而改开或进步只是历史的意外插曲。
若以经济数据来看,1949年中国人均GDP约为50美元,而2023年人均GDP虽突破1万美元,但仍远低于全球平均水平,也未进入发达与文明国家行列,结构性问题并未根本改变,制度变革更是望梅止渴。
还有人更进一步,把历史的垃圾时间推回到了1919年。
原因很简单——没有1919年中国知识界的“非基运动”(反对基督教,提倡无神论),1949年也就不会发生。换句话说,中国知识分子在1919年的选择,最终导致了1949年革命的发生,而1949年的选择,又决定了此后的种种宿命。五四的大师其实是盲人,他们瞎子领瞎子,终于把中国领入“历史的垃圾时间”之中。

但如果再往深里挖呢?经济学“路径依赖”的研究启迪我们,早在秦制建立时,中国的路径依赖其实就已被锁定。秦朝以“商君书”之方法论,确立了中央集权、郡县制、官僚体系,并以法家思想为治国根基,形成了高度集权的政治经济结构,统治者得以“将人民装进权力的笼子”。
这种体系在表面上有助于短期的国家统一和高效率运作,但长期来看,它扼杀了地方自治、市场活力和社会创新能力,使得中国的制度始终缺乏真正的包容性。
汤因比等所谓“文明学者”对文明的研究其实很“庸俗”也很肤浅,现代经济学对文明的研究可谓是一次成功的入侵,同时也带来了人类对文明思想的真正突破。
在达龙·阿西莫格鲁与詹姆斯·罗宾逊的经典著作《国家为什么失败》中,两位学者指出,文明的核心不在于古老与否,而在于是否具备包容性的经济与政治制度。
中国历史上的王朝更迭,本质上都是一次次专制体制的循环,而非制度的突破。换句话说,中国历史几千年,有的只是“前现代文化”,从未真正进入现代经济学意义上的“文明国家”行列。所谓“文明古国”之说,不过是某些人的自嗨而已。

在经济学的定义里,文明只有一个标准:那就是建立在包容性经济与政治制度之上的持续创新增长。不在文明之列,就是“垃圾”之中!
所以,中国的历史究竟何时进入垃圾时间?答案是:从未离开过。换句话说,我们一直生活在这段漫长的“历史的大黑夜”里,而每一次的“曙光”,往往只是另一次黑暗的前奏。
要走出这片黑夜,中国需要的决不仅是器物进步,也不止于技术进步或经济改革,而是信仰与制度的双重变革——既需要灵魂的苏醒,也需要制度的突破。
换个角度看,“历史的垃圾时间”并不是一个时间点,而是一个连续不断的状态。
问题的关键不是它何时开始,而是我们能否找到终结它的方法。这,将极大地考验中国的知识分子其灵性水平与认知水平。

